“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凉风冬有雪。莫将闲事挂心头,便是人间好时节。”南宋慧开禅师的诗偈,道说着人间的一颗最平常心,离开了烦恼忧伤,每天都会是好日子。从大处来说,南宋绝算不上中国历史的好时节,金瓯破碎,山河残缺,时代中人,岳武穆怒发冲冠,辛稼轩拍遍栏杆,陆放翁位卑未敢忘忧国,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,他们用脊梁擎起了历史文化的高楼大厦,因为有了他们的支撑,芸芸众生可以在忧患中顽强地生存,这些人无力改变时代,也谈不上作出贡献,他们只是努力地活着,在天光云影共徘徊中传承民族优秀的基因,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收拾旧山河的,那就退一步去寻找熟悉的山水,在山水之间体会曾经拥有的好时光。
宋高宗偏安甫定,在杭州重建画院,将李唐等北宋遗臣网罗门下,画坛南宋四大家也应运而生,他们是李唐、刘松年、马远和夏圭。山水画是南宋画院的主要表现形式,文人的心中依然蕴藏着浓郁的山水情结。这些画并不是真山真水的情景再现,而是心中的希望与梦想,那是精神的山水,体味着历史的传统和文化的力量。
刘松年的小品画《四景山水图》,闻不到时代的硝烟,他用细劲的笔线,勾勒出一年四季的景色,春花烂漫,夏木浓荫,秋山染叶,冬雪裹地,没有一个季节不是美好的。刘松年参照的也许是杭州西湖边的某个庄园,但肯定是付诸了个人的生活情趣,画中的人物和景色同在,成为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,这种景中有我代表着中国山水画从无我之境向有我之境的过渡,画的风格从北宋的整体、全景式转向南宋的局部、特写式。
“乱花渐欲迷人眼,浅草才能没马蹄。”春和景明,两个仆人牵马行于长堤之上,主人好像先行一步,已经携妻童回到楼中。远山烟岚,近水镜平,桃红柳绿,生机盎然,整个画面似乎有着白居易“绿杨荫里白沙堤”的诗意。
“毕竟西湖六月中,风光不与四时同。”开轩中的主人直面一湖碧水,湖中的水榭空无一人,水中的荷花还未茂盛,没有莲叶接天的感觉。这是一个炎热的初夏,人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,画中只有主仆二人在感受凉风。
“萧萧远树疏林外,一半秋山带夕阳。”居室主人在读书的闲暇,目光突然与远山相接,不经意间引来一阵遐想。红叶满树,寒山萧索,水面上有鸟儿飞过,桥边仆人汲水的声音也不能打破静思。自然的秋天和主人的秋天在画中重合,欲述当年事,却道好个秋。
“十月江南天气好,可怜冬景似春华。”南方的冬天也会大雪笼罩,但傲立雪中的常青树依然郁郁葱葱,主人不畏寒冷骑驴撑伞踏雪桥上,那是孟浩然前辈曾经创造过的意境,他是去赏雪?或者是会友?也许两者都是,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四季如画,四季是诗,在诗与画的空间里作者找到了心灵的宁静,至于山外的世界会是什么样,暂时不必去管,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经历过的春夏秋冬有多长,而在于看到过的春夏秋冬有多好。“若无闲事挂心头,便是人间好时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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